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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汪曾祺《人间草木》

关于气味

初来到广东茂名的许多村庄，我常惊奇地发现，在高高的树上挂着金灿灿的大果实——菠萝蜜，种的太多以至于地上往往掉落着许多熟透的果实。经过夏日雨水和阳光的交加作用，这些掉落在地上的果实破裂、在泥土中发酵，空气中弥漫着菠萝蜜特有的热带水果甜臭味。放养的鸡群常在树荫下啄食，吃着美味的菠萝蜜，似乎也颇是幸福，或许能够戏称此时的鸡为“菠萝蜜鸡”。不愧是南方热带的农村，这就是我来茂名农村最初的气味记忆。

长势喜人

在七月底，更常见的是龙眼树硕果累累，饱满圆润的龙眼压弯了枝头。走在乡间的泥路上，地里也是随处可见的落果，龙眼果肉的清甜香充斥着鼻腔。访问时期，恰逢遇上龙眼成熟的季节。这里的人们辛勤且务实，热情且好客。仍记得有一晚来到某位受访者家，在访问阿姨的过程中，了解到阿姨每天都迎着朝阳出门，一直忙碌于果林间采摘和包装龙眼，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夕阳下山、月亮升起，明明身心已疲，但是阿姨都抽出晚上宝贵的空暇时间接受我们的访问。临走前，他们总会折下家门前的龙眼树最大缕的那扎果实送给我们，即使我们再三推辞，也无法抵挡受访者的热情，最终捧着一大串龙眼返程。那段时间的我们，身上都残留着龙眼的那股清香。

受访者

送的龙眼

当你在傍晚走在农村的小路上，常常能闻到整个村庄都弥漫着柴火的烟香。前方是住着独居老人砖砌的平房，一踏进受访者的家里，虽不能说干净，但也整洁，并能闻到的一股沧桑感和孤独。是带有些许霉味的墙，是磨损痕迹严重的木桌木凳，是洗不净的锅碗瓢盆，是淡淡的苦凉药膏味。耄耋老人视力不好，手脚也不如年轻时灵活，煮饭洗衣清扫的动作都是缓缓地、轻轻地。他给我搬出了一个小板凳，我们一起坐在门前的树荫下，吹着清凉的晚风，风中还夹着点草木味和泥土腥味，就这样，他开始向我叙述起他坎坷曲折的人生。

访问路上，还有其他的气味充斥着我们的嗅觉神经。有时是路边淡雅的茉莉花香，是台风后雨水混杂泥土的青草腥味；有时是农民耕作的汗味，是路边闲人吸水烟的烟味；有时是路过榨油店浓郁的花生油味，是厨房灶台里飘来的饭菜味……每种味道背后都有不一样的故事，或许一瞬间窜进你的鼻子里，即刻又消散掉，不一定会留下记忆痕迹。但是这些气味的的确确是存在过，正如每一个人的过去也是发生过。若是多一点留意，去好好体会这一刻气味如何冲击你的大脑的感官神经，就如去认真倾听受访者的故事，感同身受他们的心情。不论是震撼也好，平淡也好，它们都有存在的意义，都值得被人们感受到，弥留在心里。

关于味道

芋头糕

芋头糕是我们在茂名吃到的当地美食，一位叔叔开着摩托车走到哪卖到哪。

米糕部分较为劲道、富有弹性，而成块的芋头软糯绵密、入口即化。酱汁则由由花生酱、花生碎和香油混合而成，给这份点心增添了清甜又咸香的口味。切块的大小也恰到好处。每人用牙签取上一块，更无需担心不够分。

如今回顾吃芋头糕的那段日子，总会想起傍晚被载去受访者家时的阵阵晚风和满眼落日余晖，以及村委会后边抬头可见的一线蓝天，一群热情可爱、喜欢吃冰棍的弟弟妹妹，还有给我们买芋头糕的那些人。

砂锅粥

砂锅粥应该是我们在整个访问过程中吃过最多的菜品了，一般有大、中、小三种规格可以选，但份量十分厚道，往往十来个人点一个中煲就已足够。我们之所以吃了这么多次砂锅粥，一是因为每天访问结束都已经是深夜，街边还在经营的只剩下夜宵档；二是这一煲砂锅粥，可以同时满足吃米与吃肉两大需求。

在访问六个村居的三处住址旁边，都正好有那么一两家砂锅粥的店铺，这些店铺出品的砂锅粥质量不一。有的食过返寻味，却可惜只吃了一次；有的味道平平，但也在很多个夜晚抚慰了我们疲惫的身躯。

在访问的这一个月里，我们已经逐渐把晚饭和夜宵合二为一，往往是奔波一天后，就相约点一煲砂锅粥填填肚子，然后开会复盘与讨论。

那一碗碗滚烫的砂锅粥，满载着那一天天的故事。

凉粉草

凉粉草，凉草粉，傻傻分不清楚。在确认它叫凉粉草之前，我以为这和普通凉粉没什么两样。

但其实它更加地Q弹爽滑，草木的味道也更加浓厚，是广东人的消暑神器，清香爽口、清热解毒。

墨绿色的是用晒干的凉粉草制作而成，而青绿色则是新鲜的凉粉草。还在纠结买哪种时，老板娘说可以一半一半，用勺子挖出一片片，细腻又丝滑，切块后浇上晶莹透明的白糖浆。绿色交错，在阳光下呈现出极高的饱和度。

吃完以后把集中体检的物资收集好，和队友骑着小黄车，缓缓前行。可惜天公不作美，在我们打包好午餐后下起了暴雨。无奈躲到理发店的屋檐下，随后被店主邀请入屋避雨。其实内心是不安的，看着门外泼下来的雨水，担心身边滚烫的云吞会不会融掉。幸亏雨及时收住了，谢过老板后我们重新骑上小黄车，雨后的道路送来阵阵凉意。任风雨交加，任烈日炎炎，每天都是努力工作的一天。

糖水

吃遍了每个地方的糖水，但这么丰富实惠的算是头一次见。薏米，香芋，红豆绿豆，双皮奶，八宝粥，各色凉粉，椰汁西米，还有清补凉，海带等等。三元一碗，随意挑选，选好以后加入冰镇的糖水，一勺一口，给闷热的夏天带来了一份清凉。

打包一份糖水到旁边的烧烤铺，点上砂锅粥、烤五花肉、蒜蓉金针菇、烤豆皮、炸蚝、串烧鸡和炒米粉，往杯子里倒满罗汉果茶。别人是饮酒作乐，把酒吹水；我们是就地开会，还开吐槽大会。

坐在漆黑的夜空下，仿佛拥有最广阔的天地。我们聊着浪漫和理想，聊着现在与未来。这既是喧闹的夜晚，也是和这座城市无声的告别。

文字：李慧、胡明霞、韦鸿杰

图片：广东3队

编辑：方晓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