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诗漫谈富贵徒夸一妇人朱买臣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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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编者按:嘉兴教育学院的徐志平副教授是专门研究浙江古代诗歌及地方史的专家,出版有《浙江古代诗歌史》、《浙西词派研究》、《诗说嘉兴运河》等著作。在浙江省委、省政府打造浙江四条诗路的大背景下,我们从今天起陆续推出徐志平教授的《浙诗漫谈》栏目,专题刊登徐教授有关浙诗研究的专门文章,助力浙江诗词文化的进一步发展和繁荣。

富贵徒夸一妇人

——朱买臣的传奇故事与诗词

嘉兴教育学院徐志平

作者简介

徐志平:年生,浙江海宁人。嘉兴教育学院中文副教授(已退休)、嘉兴文史馆馆员、嘉兴市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多年来主要研究地方历史文化、古诗词,有《浙江古代诗歌史》(杭州出版社)《诗说嘉兴运河》(浙江人民出版社)《浙西词派研究》(上海书店出版社)等多种著作,在各地高校学报等刊物发表过数十篇论文。

翁子穷经自不贫,会稽连守拜为真。

是非难免三长史,富贵徒夸一妇人。

小吏张汤看踞傲,故交庄助叹沉沦。

行年五十功名晚,何似空山长负薪。

清顺治九年(),著名诗人吴伟业到浙江嘉兴,写下了有名的《鸳湖曲》等诗,他还留下了这首《过朱买臣墓》的诗,此诗概括了朱买臣的传奇故事。

根据《汉书》介绍,朱买臣(?——前年),字翁子,会稽吴人(今苏南、浙北一带)。家贫,砍柴卖薪自给,常常一边砍柴,一边读书行歌,因此被人耻笑。他的妻子开始时随他一起砍柴,慢慢忍受不住人家的耻笑,劝阻朱买臣又不听,因此离他而去,改嫁他人,改嫁的丈夫家就住在嘉兴古运河边的杉青闸。后来朱买臣五十岁时得到同乡庄助的推荐,在汉武帝手下为官,后拜为会稽太守。上任时,经过嘉兴,正好碰到其妻与后来的丈夫被官府驱使来整治道路,迎接新太守上任,于是便将他们带至官邸供养。后人遂编衍出“休妻”、“马前泼水”、其妻“痴梦”、“羞愧而自杀”等情节,编成戏曲、故事,广为传唱。元代时就有杂剧《渔樵记》,清代有传奇《烂柯山》,现有京剧《马前泼水》、昆剧《痴梦》等。

但是,朱买臣的富贵功名犹如云烟,不久即被杀。诗中间四句即写此遭遇。朱买臣由于熟读诗书,善为“楚辞”,经同乡庄助推荐为官,得到汉武帝重用,官位在张汤之上。张汤被司马迁《史记》列入《酷吏列传》,其为人阴险狡诈,后得到汉武帝宠幸,官居御史大夫,而朱买臣等三人反而屈居他手下为“长史”,常遭张汤凌辱。庄助因被牵连进刘安谋反案,张汤唆使汉武帝杀了庄助。为此,朱买臣等三位长史合谋告发张汤“不轨”,张汤被审而自杀,自杀前反告发三人。汉武帝查抄张汤家产,止得五百金,于是认为三人诬告,杀了朱买臣三人。所以,吴伟业最后感叹,早知功名富贵如云烟,还不如在山中砍柴,可以平安到老。

诗中写到的“庄助”,是嘉兴文学史上最早的作家,他与其父庄忌善为“楚辞”,庄忌因感叹屈原之遭遇作《哀时命》,被淮南王刘安收入《楚辞》中而出名。东汉时因避汉明帝刘庄之讳,改称为“严忌”、“严助”。后世遂称严忌、严助。朱彝尊《鸳鸯湖棹歌》有诗写道:

天宁佛阁早春开,鸟语风铃次第催。

怪道回船湿罗袜,严将军墓踏青来。

“严将军”即严助,相传他的家就在今天嘉兴市区天宁寺街一带,唐代在此建寺,宋徽宗题名“天宁寺”。此诗写早春时节,天宁寺院鸟语风铃,吸引着众多善男信女。游人又特地不惜“湿罗袜”,专程乘船去城外踏青、瞻仰严助的墓。今嘉兴与湖州交界处有“严墓村”、“严墓桥”,相传为严助之墓所在地。

由于庄助的推荐,才有了朱买臣悲欢离合的传奇故事。又演变为朱买臣之妻改嫁后的丈夫在古运河边上担任河道管理小吏,发生了迎接朱买臣荣耀归乡、“马前泼水”的故事。朱买臣之妻含羞上吊自尽也在这里,死后的墓也葬在这里,称之为“羞墓”,又建“羞妇亭”。大运河贯通以后,这里建起了杉青闸,修建了落帆亭,成为嘉兴运河的一个重要关口,是出入嘉兴城的门户,这些景点被保留下来,成为运河边的一处文化古迹,这个故事又成为嘉兴运河边的一个传奇,每一个从运河经过这里的文人必然被这个故事引发出种种感慨,总要挥毫执笔,赋词写诗,唐宋以后,尤其是明清后,此题材的诗歌不计其数,从而形成了嘉兴运河边的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据说朱买臣死后的墓也葬在离此不远的城东。所以,凡是到了嘉兴运河的杉青闸,必然会想起这一故事。清代嘉兴张燕昌《鸳鸯湖棹歌》中写道:

翁子墓前夕照黄,羞妇亭边芳草长。

游人爱到杉青闸,羞问当年薄情郎。

诗下自注道:“朱买臣墓在郡城东。杉青闸、羞妇亭俱在郡城北。”“游人”之所以爱到这里,是站在朱买臣妻子的立场上,谴责朱买臣的薄情。可见,对这一故事有着不同看法和评价,诗中写到的“游人”,显然是指普通的一般下层民众,他们站在下层普通百姓立场上,理解和同情朱买臣妻子的改嫁,而对朱买臣的“报复”给予谴责,这与一般文人的看法截然不同。而文人同情朱买臣而谴责其妻,其主要原因恐怕在于朱买臣作为一个穷书生,从贫穷而发迹富贵,受侮辱而扬眉吐气报仇,又因富贵而得意忘形,这样的遭遇和心态引起每一个文人的深思和感慨,或从中出了一股压抑之气,或满足了一个发迹之梦,或感受到人生世态之炎凉,或从中感悟到功名富贵的空虚。旧时代中一般文人的出头机会就是读书参加科举考试,但是能通过科举考试、凭才学能像朱买臣一样当官的又有几人!大多数读书人只能默默老死民间,生前也受尽各种白眼冷遇,因此,朱买臣的遭遇成为他们终身向往的目标,朱买臣对待妻子的行为也使他们在精神上获得了报复受压抑的快感。总之,不同地位、心态、遭遇的文人都能从中引发精神上的共鸣。

北宋初年诗人梅尧臣的《题羞墓》是此题材较早的一首诗:

食藕莫问浊水泥,嫁妇莫问寒家儿。

寒儿黧黑面无脂,骥子纵瘦骨格奇。

买臣贫贱妻生离,行歌负薪何愧之!

高车来驾建朱旗,铜牙文弩擐犀皮。

官迎吏走马万蹄,江湖昼起横白霓。

旧妻呼载后乘归,悔泪夜落无声啼。

吴酒虽美吴鱼肥,侬今豢养惭猪鸡。

园中高树多曲枝,一日挂与桑虫齐。

诗以比兴开头,前六句写朱买臣贫穷未发迹时的遭遇,也指出不能因贫穷而瞧不起人,贫困之中也有奇异人才在,如同雪白的藕产生在浑浊的污泥之中一样,女子嫁人也不能光看男方的家境贫富。“黧”(lí),黑。虽然贫穷之人往往粗黑形秽,面黄肌瘦,但如同真正的千里马,虽然消瘦却骨格清奇。这句暗用了杜诗的典故,杜甫之子小名“骥子”,由于家庭贫困而瘦小,杜甫写诗寄予希望。杜甫又有《房兵曹胡马》一诗,刻画一匹“锋棱瘦骨成”的千里马。朱买臣家贫穷,但他砍柴为生,负薪不忘读书行歌,有其奇特之处,可惜他的妻子看不到这一点,离他而去。

中间四句写了朱买臣当官发迹后归乡时的威风和气派。高车朱旗,刀枪弓箭,仪仗开道,前呼后拥。朱买臣发迹后正巧回自己家乡会稽郡任太守,汉代的郡相当于省,会稽郡包括今天的苏南、杭嘉湖及宁绍平原,权势较大,所以迎接的官吏也非常多。大批人马簇拥着一方长官,如同江湖上高挂的彩虹一样耀眼,朱买臣一报昔日被人瞧不起之仇。“铜牙文弩”,古代官员出行的仪仗。“擐”(huàn),穿着。“犀皮”,犀牛皮做的盔甲,指随行的将士装束。

最后六句写朱买臣对待离他而去的前妻,将她唤来载在车后,其妻懊悔不已,虽然朱买臣用好酒好菜供养着她,但如同养着的猪、鸡一样,使她惭愧无比,最后上吊自尽。此诗基本上概括了朱买臣的故事情节。

清初顺治年间安徽桐城词人何采则比较明确地赞扬朱买臣的妻子,而对朱买臣进行了批评和嘲讽,他有两首《永遇乐》词,一是写“买臣妻”:

辛苦艰难,备尝之矣,率尔求去。不是羞穷,也非羞钱,羞被讴歌误。若教翁子,抛书辍诵,只与樵夫为伍。便终身、相随负戴,稳在烂柯山住。

夫妻上冢,夫妻治道,依旧贫家荆布。绶绶累累,绣衣赫赫,冷眼聊偷觑。后车以载,自经以谢,怕见功名末路。岂当年苏秦妻嫂,可同日语。

词的上片客观分析了在朱买臣为官发迹前他与妻子的行为,认为两人都无过错。“率尔”,轻率。首先对朱买臣妻子跟着朱买臣备尝辛苦艰难,已经度过了很长的日子,却轻率离去,表示遗憾。而她的离去,不是为了嫌朱买臣穷而没钱,而是经不起人家的耻笑。朱买臣作为一个读书人,砍柴始终不忘读书,还若无其事地“讴歌”,这在一般人眼中不可理解,于是耻笑于他。作为朱买臣而言,可以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来对付耻笑,但她的妻子却难以抵挡这种世俗的压力。这种现象我们今天还可以看到,对朱买臣这样苦读而不能富贵的人,人们往往以“书痴”称呼之,嘲笑之。所以,朱买臣之妻是迫于世俗舆论压力而离去。但假如朱买臣也屈服于世俗压力,听信了妻子,抛弃了苦读,那么他一辈子也只能打柴,与樵夫为伍,她的妻子也只能跟着他砍柴背柴,一辈子住在烂柯山了。

词的下片则写朱买臣妻子离去后,仍关心朱买臣,也赞扬朱买臣妻子的骨气,针对世俗一般人对她的谴责,词人认为她的离去并不是嫌贫爱富,而是有着独特的眼光:“怕见功名末路”。先写朱买臣妻子改嫁的也是一个普通的下层劳动者,所以她不是嫌贫而去攀附富贵,夫妻两人干着普通的活,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上冢”,上坟,扫墓。改嫁后有一次夫妻上坟,正好碰到朱买臣,见他饥饿,招待他吃饭,说明她的心地善良。“治道”,平整道路。据载,朱买臣荣耀归乡,朱妻及丈夫被派去做整治道路等杂差,迎接朱的归乡。“荆布”,荆钗布裙,普通下层妇女的装束。她对于当官回来显赫一时的朱买臣也只是“冷眼聊偷觑”,全不放在眼里,一反传说中的她主动去攀附、遭到朱买臣“马前泼水”嘲弄的说法,赞扬她的气节。而当朱买臣将她载车以归,养她起来,她也以自杀表示不愿,充分说明她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因为她明白陪随“官场”、“功名富贵”的是“末路”下场,当一个安安稳稳的普通砍柴者虽然贫穷,却可平安一生。后来朱买臣果然因权势倾轧而被杀。所以词的最后说,朱买臣妻子是不能与春秋战国时苏秦的妻、嫂相提并论,苏秦的妻、嫂是真正的嫌贫爱富,而朱买臣妻子有着不同寻常的眼光和令人可敬的气节。

何采的另一首《永遇乐》(观《朱买臣传奇》)则主要批评朱买臣:

道上讴歌,墓间饥冻,邸内惊走。椽卒推排,守丞陈列,争看垂腰绶。大车驷马,驰驱东越,何似夜行衣绣!问经过,故乡樵径,可记负薪时候?

楼船横海,九卿起拜,讵料荒丘难首。小吏张汤,故人严助,恩怨无何有。酒旗戏鼓,升沉半霎,五十光阴偏骤。谩图得、功名富贵,但夸去妇。

词的上片交代了朱买臣传奇故事中几个场景。一是“道上讴歌”,这是朱买臣贫穷时砍柴讴歌的事。二是“墓间饥冻”,这是妻子改嫁后上坟碰到朱买臣,看他受饥冻而救济他的事。三是“邸内惊走”,指朱买臣进京后未被重用,只好到会稽郡设在京城的官邸(大约相当于今的地方办事接待处)中去寄居吃饭,常受人冷遇。他被任命为会稽太守后,故意穿着原来的衣服去,办事处的官员还是不理他,朱买臣稍稍露出其官印,这些人才知道他当了大官,争相看他的官印,奉承他。四是荣归故乡。朱买臣向汉武帝献平定东越(今浙南、福建一带)之策,汉武帝派他任会稽太守,并告诉他:“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这是引用项羽的典故,项羽当了楚霸王,不听劝阻,离开了地势险要的关中,回到南方,说富贵不回故乡,如同穿了好衣服在晚上行走,无人知晓。于是,朱买臣回到故乡,见到前妻,被后人引出“马前泼水”的故事,此故事在《汉书》中并无记载,是后人想像加工的情节,以发泄文人受压抑的不满。但是词中却说,你经过家乡,路经曾砍过柴的山冈,是否记得当年砍柴的情景?

下片介绍朱买臣发迹后传奇式的经历,从功名富贵到倾轧致死,黄粱美梦骤然一现。朱买臣任命为会稽太守后,备战造船,从海上进攻东越,平定东越,于是官至九卿,位列重臣,但谁能料到荣华富贵转瞬即逝,落得个被杀荒丘,难以保首的下场。朱买臣因严助推荐而得到重用,也因为严助受张汤排挤而怨恨张汤,两人互相倾轧排挤,最后都被杀。在封建制度里,统治者争权夺利,官场险恶,所以“升沉”只是刹那之间的事,朱买臣五十以后才出人头地,转眼间就连性命也丢了,他只是在前妻面前“露了把脸”,这样的功名富贵要它何用!

对于朱买臣的故事,各人因其遭遇不同,自然会产生不同的感慨,生发不同的评价。

站在同情朱买臣妻子立场上的,还有如南宋末年的遗民诗人林景熙的《羞墓》:

远望车尘汗雨流,自知覆水已难收。

为君富贵妾羞死,富贵如君不自羞。

林景熙赞扬朱买臣妻子有自知之明,她在修筑道路迎接新任太守时,远远望见朱买臣的车马,便汗水、泪水如涌,知道覆水难收。因为朱买臣富贵了,显耀羞辱于她,所以她知耻而自杀,自杀以明志。但是,作为朱买臣富贵后得意忘形,不放过对离他而去的妻子的报复,心胸狭窄,难道不应该觉得害羞吗?

一首无名氏的《朱买臣墓》也对朱买臣这种行为进行了批评:

贫贱难看俗眼低,区区何事使云泥。

会稽乞得无他念,只为归来诧故妻。

诗首先谈到对贫贱的鄙视是世俗观念,人性总是向高处看,总是向往富贵的。“云泥”比喻人地位高低悬殊,一在天,一在地。此句写朱买臣夫妻本来同处一个层次,为了什么事而分出了高低呢?而朱买臣一旦富贵,便向皇帝要求回到故乡会稽当官,别无他念,只是为了回来让前妻惊讶、羞愧。后两句将朱买臣肮脏内心揭露无余。

明初浙江平湖诗人陈昌也是持此观点,他的《买臣负薪图》写道:

出山尘土入山云,斫尽青山几担春。

便是会稽乘五马,也应羞见后车人。

诗的前两句写当年朱买臣与妻子砍柴负薪之艰辛,走进深山云高处砍柴,再一身尘土背负下山,年复一年,砍尽了青山的柴草,砍过了多少个春天,妻子也始终跟着他一起受苦受累。后来妻子离他而去,只不过是嫌他砍柴行歌被人耻笑。而朱买臣不应该忘记前情,纵然是当上太守,乘着太守车仪,面对曾经共患难的妻子,也应该感到羞愧。

元代的张翥则从另外的角度写了朱买臣的“悔”:

富贵危机解杀身,是非千古付樵人。

当时长史魂应悔,不向山中只负薪。

封建社会中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为了利益,互相残杀。往往在富贵功名中隐藏着杀机,不少为了追求富贵的反倒丢了性命。一部二十五史,就是一部杀伐史,千古是非,成王败寇,留待后人评说,正如杨慎词说:“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朱买臣富贵而当上了大官,转眼便被杀,不得善终,当时他一定懊悔了,还不如在山中砍柴度生,可以平安到老。这是从吴伟业《过朱买臣墓》诗中“是非难免三长史,富贵徒夸一妇人”中引发的感慨。

也有从自身遭遇出发感慨的,如南宋“江湖派”诗人刘克庄的《朱买臣墓》:

翁子平生最苦贫,晚将丹颈博朱轮。

老儒五十无章绶,归去何妨且负薪。

诗感慨朱买臣一生贫苦,砍柴度生,到了晚年才得当官,一吐受压抑之气。“丹颈”,头颅。“朱轮”,当官乘坐的车。由此联想到自己,年过五十却依然无官可做,所以回家去也要学朱买臣砍柴负薪,以待出头之日。

另一种观点则是对朱买臣妻子进行批评。如明初浙江宁海方孝孺的《羞冢》:

青草塘边土一丘,千年埋骨不埋羞。

丁咛嘱咐人间妇,自古糟糠合到头。

方孝孺是明代著名的理学家及政治家,因在明初“靖难之变”中坚决反对明成祖朱棣登位而遭“诛十族”,是一位讲究气节的鲠直文人,在他看来,朱买臣妻子不能与糟糠丈夫“合到头”是违背了节气和道义,所以千年也难以洗刷背叛之“羞”。

明代的周邠有《羞墓诗》:

当年一弃会稽侯,大墓烟芜锁别愁。

惆怅不逢郎衣锦,至今粉骨尚含羞。

诗假借朱买臣妻子之口,吐露深深的懊悔。当年抛弃了朱买臣,含恨含悔死去,悔恨始终犹如坟墓上的烟雾笼罩。悔恨自己为什么不等到丈夫衣锦而归呢?想起来,至今含羞不已。

明代沈与求的《羞墓》:

富贵因人德未酬,绣衣归去竟何求!

荒坟三尺斜阳里,千古徒增女子羞。

此诗站在朱买臣立场上,为朱买臣的行为辩解,认为朱买臣“绣衣”归乡是为了报答妻子的“恩德”,妻子的行为激励了他发愤努力,终于博得高官。而妻子误解了买臣之意,含羞而死,使得自己千年都难以解脱别人对她离去丈夫的谴责,也使所有女子都蒙上了羞。在戏曲中,元代的《渔樵记》就是刻画朱买臣妻子面对丈夫的砍柴而不发奋,与父亲设计,假装离开丈夫以激发他,最终朱买臣得官回来,明白妻子良苦用心,夫妻团聚。

朱买臣的故事发生在西汉初,后人将他的故事搬演到了嘉兴的古运河边,这个故事又成为嘉兴运河边的一个传奇,每一个从运河经过这里的文人必然被这个故事引发出种种感慨,总要挥毫执笔,赋词写诗,唐宋以后,尤其是明清后,此题材的诗歌不计其数,从而形成了嘉兴运河边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对此,雍正年间嘉兴诗人金陈登的《题朱翁子墓》:

世上多寒士,纾怀赖此贤。

坐穷千白屋,赚老几青年!

谩说还乡乐,空为弃妇怜。

秋风吹宿莽,感慨墓门前。

“纾怀”,缓解、安慰心灵。诗的前四句即分析朱买臣现象的实质及抨击科举制度。现实中大多数读书人一生苦读,未能得中,处于贫困之中,他们在精神安慰中唯一能希望得到的就是像朱买臣一样的发迹幻想。数千年来“读书做官”不知引诱了多多少少的青年人,“骗”得他们埋头苦读,皓首穷经,终身陷于贫困之中。这样的引诱,一代又一代,延续了千年。诗的后四句即直接评论朱买臣的故事,在作者看来,他们两个人都是一个悲剧。对朱买臣来说,一般人只看到了他的报复妻子,而没有看到他当年的受穷受辱,也没有看到他在报复现象背后的心理痛苦,用一个“谩说”,否定了他还乡报复妻子的“乐”。而对朱买臣之妻而言,这是个处于弱势地位的女子,她的一生始终处于苦难之中,值得人们同情。现在的新编剧中,就把其妻的“休夫”作为她激发丈夫发奋的手段,最后朱买臣了解妻子的苦心,终有美好的团圆结局。

众多的诗篇,随着诗人的时代、遭遇、思想的不同,对朱买臣故事表现出不同的观点,从而也丰富了这一传奇,使这一传奇代代相传,与嘉兴运河始终相伴。

图片:网络(侵删)

审核:郭星明邵高锋黄浴宇

终审:王 骏

本刊编辑:徐吉鸿姚立程瑞文潘龙文

本期编辑:程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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