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青铜之路
我国的青铜文明虽昌盛于中原,但初萌于河陇大地,这里迎来了中华青铜器的第一缕曙光,巍巍黄土、滔滔黄河哺育了它的幼年时代。同时,这里地处交通要道,中西文化交流融汇,使甘肃青铜文化丰富多彩,既有商周中原青铜器的特征,又融合了域外文化的独特风貌,还体现出鲜明本地的特色,并对中原青铜器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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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青铜刀来自马家窑文化时期,距今约年,是目前中国发现的最早的完整青铜器。刀长12.5厘米,宽2.4厘米,短柄长刃,使用时配一个木质或骨质的手柄,柄上端开槽,卡住铜刀下部,再用胶粘合并用细绳绑缚牢固,类似今天手术刀的用法。在发现这把小刀的东乡县林家遗址,还出土过形制类似的石刀,可以推测这把最早的青铜刀是先民们按照石器的样子仿制的。青铜是铜与锡、铅等金属的合金,熔点在℃左右,具有质地坚硬、熔点较低、容易铸造等特点。这把刀含锡量在8%-10%,是标准的青铜,但专家推断这应该不是人工选配的材料比,而是先民们使用天然的铜锡伴生矿石冶炼而成的。在同一地点,还发现了尝试用铜铁伴生矿石进行冶炼的情况,由于铁的熔点高最后失败,说明这件青铜刀的出现具有一定偶然性。当然,偶然之中也有必然,当马家窑先民熟练掌握了陶器烧制技术,可以将窑温稳定控制在℃以上,青铜器的制造就成为了可能。这把小刀使用陶范铸造,在一块陶范上刻出刀的形状,另一块范是平板状,浇铸青铜熔液冷却后再打磨修饰而成,我们可以看到,刀的一面从刀背到刀刃有坡度,而另一面是平的。这把青铜刀虽小,但意义重大,它说明中国青铜文化应该是中国人通过自己的劳动实践,逐步探索改进创造出来的,而并非是所谓“青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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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家窑青铜刀问世几百年之后,一把更精致、更好用的刀出现了。环首青铜刀,齐家文化。这把刀不需要配手柄可以直接使用,说明这时已经不再模仿石刀,而是直接设计制造青铜刀了。刀增加了一个环首,可以方便的挂起来或随身携带,有专家认为,盛行于汉代的兵器环首刀可能就滥觞于此。这把刀还更加符合力学原理,着力点在刃的前端,使用时刀与切割面呈45度角,可以有效地发力切割,非常好用,说明这一时期青铜器的设计制造达到了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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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形青铜匕也来自齐家文化,是目前中国发现的最早的一件带有人面形象的青铜器。匕是中国古代食器,用来在盛食器中分割并拨取食物,出现比筷子更早。原始的匕是木质或骨质的,早期的青铜匕仿自木匕、骨匕,呈平直的扁条形,兼有后世的短刀和勺子两种性能,并沿着两个方向发展:强化割刺作用,磨出锋利的刃,演变为短刀或匕首;强化取食作用,加长柄部、前端下凹,演变成了勺子。齐家文化时期还出现了中国最早的青铜镜,殷墟妇好墓出土的青铜镜就与齐家文化铜镜有着密切的关系。甘肃是中国青铜器的发源地,更是中国古代铜镜的根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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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井文化时期的鹰首青铜权杖首,以鹰的头部为主休,宽厚的喙部、外凸的双眼,充分表现了鹰的凶猛锐利和桀骜不驯的气质。鹰是游牧民族崇拜的猛禽,而权杖首最早发现于古埃及和西亚地区,是昭示身份、象征权威的特殊器具,在甘肃发现的这一时期的多件权杖首体现了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文化的交汇融合。
这一时期,中原文化深入到甘肃东部。夏末,周人西迁陇东“戎狄之间”,至晚商时重回周原故地,取得西北各部族的共主地位,并率各族共同起兵灭商建立了周朝。西周初,为了加强对甘肃东部的统治和对戎狄部族的控制,周王室在这一地区册封了众多诸侯,作为王朝西北屏障。在灵台县等地考古发现的大量青铜器,整体风格与中原一脉相承,但又明显带有地域和民族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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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青铜大圆鼎出土于平凉市灵台县,西周早期,高60厘米、口径50厘米,是目前甘肃境内发现的最大的一件青铜鼎。甘肃东部庆阳、平凉、陇南地区紧邻陕西,灵台县距离宝鸡只有约公里,所以这一地区的青铜器明显受到中原文化影响。这件鼎立耳、深鼓腹、圜底、柱足,足端稍粗,略有蹄形。上腹部以短扉棱为鼻,饰六组兽面纹,兽面纹之下以云雷纹为地,之上饰勾连纹,形成了晚商到西周早期中原高等级青铜器常见的“三重花”,从器形到纹饰都呈现典型的中原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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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丁角,商代晚期。上个世纪60年代,在甘肃灵台县白草坡发现了一处大规模的西周早期古墓群,特别是两座大墓中出土了众多精美文物,这件青铜角就来自白草坡一号大墓。根据出土青铜器的铭文,两座大墓的主人分别是西周早期的泾伯和伯。西周时期,甘肃东部是王朝西陲、华夷杂处之地,这两个诸侯国应该是受天子之封、担负保卫边疆的重要职责。青铜角鋬内腹部铸有“父丁”铭文,而使用天干名作为祖先庙号是典型的商文化特征。西周墓葬中出现商代的青铜器,专家分析有三种可能,一是武王灭商之后,将缴获的大量青铜器赏赐给功臣,这件青铜器就是周王的赏赐;二是来自两个诸侯国征伐的战利品;三是两个诸侯国本是商代的方国,西周建立后归顺了周,父丁角是来自他们祖先的祭祀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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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卣,灵台县白草坡二号大墓出土。卣是中原地区常见的一种盛酒器,常在祭祀仪式中使用。卣中所盛的不是一般的酒,而是一种高级的祭祀用酒,称为鬯酒,它是以黑黍米为原料,酿造时还要加入用郁金草调制的郁金汁,所以,鬯酒不仅呈现出美丽的黑琥珀般的颜色,而且拥有扑鼻的芳香。商代的人认为神不饮食,但喜好香味,鬯酒经过加热,使香味散发出来用以敬神,让神感受到人们的诚意。卣身的对凤纹是中原地区风格,但两个牛首具有游牧民族特色。同时,中原地区的卣大多是垂腹圈足的样式,绝少见这样的筒形。专家认为,这种造型可能来自北方民族使用的桦树皮筒状器,所以这件青铜器兼有中原和游牧民族特色,反映了当时甘肃东部地区多民族共处、文化交流融合的时代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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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遽僕青铜盉,西周早期,灵台白草坡一号墓出土。盉是调和水或酒的用具,这件青铜盉纹饰繁缛富丽,是西周早期盛行的式样,盉盖内铭文“徙遽僕作父己”。“徙遽”意思是快速传递,“僕”是当时的官职名称,“徙遽僕”也就是执掌邮驿事物的官员。早在商代,我国就已经建立了邮驿系统,在交通要道上设置驿站,用来传达王命或军政信息。这件青铜盉是我国古代邮驿制度最早的见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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镂空鞘青铜短剑,西周,灵台县白草坡二号墓出土。剑身呈近似竹叶的长尖三角形,扁茎、无剑格;剑脊略有隆起,有血槽,两面饰有三角雷纹。剑鞘由镂空的蛇纹组成,蛇头三角形,双目炯炯有神,蛇身与藤状植物相缠绕,剑鞘口饰有一对犀牛,剑鞘上部有四个系孔,应该是悬挂在腰间使用的。短剑原来还配有皮鞘,但已经朽烂,隐约可以看到残迹,使用时剑先插到皮鞘中,再套入青铜剑鞘。同样型制的短剑在白草坡一、二号墓各出土两把,是西周早期短剑的代表作。短剑发源于北方游牧民族,中原地区没有发现西周之前的实物。蛇纹呈现出典型的少数民族特点,而犀牛、三角雷纹又是中原风格,体现了多元文化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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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兽铜提梁盉,春秋,泾川县出土。盉是中原地区常见的酒器,也可以作为水器与盘组合用于沃盥之礼,但这件盉独具特色,与中原器有明显不同。器身以飞虎为造型,一条龙咬住虎的颈部成为盉的提梁,器盖上饰凤鸟,将龙、虎、凤三种神兽巧妙融为一体,特别是盉腹部两侧各饰有一条多翼飞龙,从器物整体看,这两条飞龙又构成了飞虎的两只翅膀,设计精巧别致。早期的有翼兽造型器物常见于中亚、西亚地区,战国之后在中国逐渐流行。这件青铜器将西方的有翼兽和中国的盉结合在一起,成为东西方青铜文化交流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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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绿松石兽面纹青铜牌,齐家文化,甘肃天水市征集。铜牌正面微凸呈瓦形,饰兽面纹,眉、目俱全,满镶嵌绿松石,但大部分已经脱落,四角有穿孔,可穿系绳索。类似的牌饰多见于夏代的中原地区,在洛阳偃师二里头遗址出土了三件,其中保存最完整、也是最精美的这一件现藏于洛阳市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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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洛阳偃师二里头遗址出土的那件嵌绿松石兽面纹青铜牌(非本展展品)。甘肃和洛阳的这两件青铜牌惊人的相似,其间必然有密切的联系。有专家认为,这为二里头文化向西北方向传播提供了重要的物证;但也有专家认为,这表明甘肃齐家文化对中原二里头文化形成了重要影响。此外,在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附近也出土过类似的青铜牌,它究竟是受到中原二里头还是甘肃齐家文化的影响,目前也存在争论。但这些发现无疑可以证明,早在三、四千年之前,中国各个地域文化之间曾经产生过密切的交流,而甘肃正是这一交流过程中的重要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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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角铜麋鹿,战国,张掖市出土。两只麋鹿相对站立,鹿角呈四个环形延伸到背部,四肢前蹬,身体后倾,双目圆睁,昂首长鸣,颈下的鬃毛清晰可见,造型精巧别致。一般认为,身体更粗壮的是公鹿,略显纤细的是母鹿,器物似乎表现了两只麋鹿偶然相遇后互致爱意的场景,生动可爱。战国时期,各个古代游牧民族在河西走廊生活繁衍,他们多以鹿为神兽,花角麋鹿可能是祭祀用品。大量使用极富生活情趣的写实动物做装饰品,也是典型的草原文化特色。(未完待续)
《丝路孔道——甘肃文物菁华展》之“文明序曲”
《丝路孔道——甘肃文物菁华展》之“彩陶之冠”
—End—作者:徐强丨主编:晓婷丨编辑:小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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